55 分贝的什刹海，是甚么破坏了北京历史景区的“气氛”？屋顶秧田工装
在政府默许中成长起来的酒吧区，由于“综合整治”，被要求“制止使用音响、麦克，环境噪声不能超过 55 分贝”。
当天晚上任伯儒1首歌还没唱完，现场气氛刚有点热度，北京西城区文化委执法队就来了。
任伯儒 2015 年的时候参加过“中国好声音”第4季的比赛，虽然没能升级，但参加完比赛以后就成了北京什刹海景区那些酒吧里的明星。每当他要上台，酒吧会将制作好的荧光板放在酒吧外预告，5 分钟后，“中国好声音任伯儒行将上台”。
那天晚上，执法人员进来后，直接对着观众说：“你们企业工作服扣费合理都别喝了，站起来，往外走。”接着，民警跟管理人员要演出资历证和演员证€€€€就是后来引发广泛关注的“歌手证”，再接下来，歌手、服务员就都被带走了。
8 月19 日晚上 9 点，位于北京前海北沿的“天与地”酒吧有了麻烦。第2天黑着灯没有营业，第3天店面就被蓝色铁皮围起来了，门口对面也挂上了“严格规范酒吧经威尔士教练工作服营”的红底横幅。
1.
8 月 20 日，微信公众号“飞行者音乐”发出了1篇名为《你有歌手证吗？》的文章，其中有1张发布人微信名字被打了马赛克的朋友圈截图，内容为：后海酒吧开始查歌手证了，调音台乐器音箱全被收走了，好像有几个歌手要被带走。截图里配有3张模糊的现场照片，还有几条情绪剧烈的评论。
《你有歌手证吗？》发出后，截至 8 月 24 日凌晨已有 7 万余次点击。
8 月 21 日，歌手李志在微博发文说：“今天朋友圈都在刷《你有歌手证吗》，我们也遇到类似的事情。334巡演某市，准备了公司营业执照、经纪人证、演出资质书、曲目单、歌词、场地资料……等等1堆文件去办批文。区文化局领导说，你们有演员证吗？然后就谢绝了我们的演出。然后我们只能跑到另外一个区去碰运气。”
8 月 23 日，另外一个微信公众号“摇滚客”又发布了1篇《我在酒吧唱了10几年，今天才知道这是背法的！》，跟进了“歌手证”的讨论。这篇文章得到了范围更广的转发，大家开始相信以后所有歌手需要歌手证才可以对外演出。1天时间，“摇滚客”的这篇文章浏览量就超过《你有歌手证吗？》，到了 10 万+。
在什刹海景区，很多酒吧的经营者、服务人员们也看到了网上的讨论。在 8 月 18 日和 8 月 19 日，除“天与地”，还有“1品昌”和“阁楼”1共3家被查。
前海和后海的每家酒吧在 8 月 22 日都收到了题名为“什刹海景区行政综合执法中心”的《致什刹海景区经营商户的1封信》，上面写有：由于什刹海景区环境秩序和噪音扰民的问题，结合这1景区的 4A 资质复核整改，将进行什刹海景区整治。条例里没有要求歌手证，但第2条“制止工作服订购信息使用音响、麦克，环境噪声不能超过 55 分贝”。
对酒吧经营者和歌手来讲，这1条的杀伤力比“歌手证”威力还大。
根据《美国噪音分贝自测表》，人与人耳语的音量是 30 分贝，人正常交谈的声音是 60 分贝。这个自测表的后面有美国言语听力协会提示：长时间在夜晚接受 50 分贝的噪音，容易致使血汗管疾病；55 分贝，会对儿童学习产生负面影响。
只不过酒吧噪音的测试地点不是在居民区，而是在酒吧门口。
多家后海酒吧的工作人员都表示耽忧，由于惧怕整治落到自己头上，他们都不愿意流露姓名。“声音不让超过 55 分贝就意味着不让唱歌了。”1位酒吧工作人员说：“不让唱歌，酒吧就办不下去了。酒吧关了，歌手也没地方唱歌了。这个景区就是由于酒吧街才有人气的，如果没有酒吧街，这个景区还能热烈下去吗？”
8 月 24 日下午，关于歌手证的讨论更加剧烈。不但是音乐圈的人，其他行业的人也参与进讨论和质疑中。当天下午 5 点，西城区文化委在北京西城官方微博上公然发布回应，称区文化委执法队只依法对演出场所和活动进行监管，不存在没有“歌手证”就不准演出的情况。这个回应只提到了景区存在很多问题，但没有提到 4A 景区复核整改的背景。
几位认识或熟习“天与地”酒吧的知情人向《好奇心日报》证实了“歌手证”这个说法，执法人员进来确切要了歌手证。只是后来歌手被带走了，“也没甚么事，就去签个字，过1会儿就回来了”。
8 月 25 日，1位在后海酒吧驻唱的歌手告知《好奇心日报》，虽然文化委对歌手证已有明确回应，但他们仍然不知道没有歌手证是否是能够在这里安全驻唱。“之前也提酒吧整治，从去年开始就提，只是这几天的整改不1样了，他们来真的了。”他感到这场整治和自己息息相干。
2.
什刹海由于挨着恭王府、南锣鼓巷、鼓楼、北海公园、景山公园等景区，又有老北京风采特点，而且免费€€€€它是北京内城唯逐一处具有开阔水面的开放型景区，因此成为夜间旅游热门地区，大量酒吧应运而生。
在这其中，由于前海与后海紧连，西海与它们相通，但略有间隔。因此酒吧都开在了前后海，绵延在水域两侧。景区旁多胡同，很多经过改造，1面临着水景，另外一面则挨着居民区。
这些房子有公房，有私房，产权常常其实不明晰。在“1品昌”、“天与地”、“阁楼”3家酒吧被查封之前，后海北沿曾有1家酒吧被查，后来房子拆毁，成了1片被围起来的空地。周围有了解情况的酒吧工作人员说：“这家酒吧的房子没有产权证，所以给拆了。”
很多什刹海的酒吧都有落地窗户，舞台面对酒吧外的街道，歌手在上面唱歌，外面的游人直接就可以听到、看到。之前多家酒吧还设有钢管舞表演，常常会有很多游人驻足围观。今年45月份，由于景区整改全部被叫停。
除通过表演招揽游人，几近每家酒吧都会设专人在酒吧外的路边揽客。少的有1两人，多的则有67人。1位酒吧驻唱歌手告知《好奇心日报》：“游人进到酒吧以后，就是饮酒听歌。1瓶啤酒就是 40 元左右，比起3里屯的酒吧消费其实低。除个别酒吧专门设有陪酒服务，就是所谓的‘公主’，其实大部份的酒吧经营方式很单纯。”
前海1家酒吧的服务员说：“（什刹海）其实 12 点就没甚么人了，街道上就清净了。现在最晚就到 2 点，店里的客人走了，就能够打烊了。来这里玩的都是游人，酒吧的夜场都在3里屯和5道口。”
酒店工作服夏季女装这些做游人生意的酒吧，房租却高于一样做游客生意的鼓楼街道，乃至南锣鼓巷。在什刹海，通常1家酒吧1天的房租就是几千元，加上服务员、歌手等费用，1天的本钱在1万多。他们1天的流水也在两3万，本钱这么高的情况下，仍然能够赚钱。
1家物业公司的保安刚刚被调派到什刹海，他告知《好奇心日报》，这个景区对他们来讲是1个很麻烦的地方。住户和商户都爱投诉和举报。住户离景区太近，常常会举报这里太吵太乱。商户想多挣钱，则会投诉那些和跑进来和他们抢着做生意的小商小贩。
1位住在什刹海景区里的住户坐在街边的花台上，他指着手边正在播放音乐的手机说：“你看，今天还好，放这个我还能听得着。之前我要想在这儿听听小曲儿，根本就别想听得见。有钱的人都搬走了，没钱的能怎样办，还得住在这儿，只能1个字‘忍’。”他说这里最吵的时候是圣诞节，在他退休之前，1个圣诞节的早上，他 5 点起床准备去上班。“好家伙，闹了1夜，5 点还唱着呢，你想一想这里其他地方都是住户，到处都很安静，就那1个地方吵，能不吵吗？！”
3.
8 月 25 日晚，第1家被关停的酒吧有了消息：关闭1周后，蓝色的隔离墙里，“1品昌茶社”亮起了灯。
坐在酒吧里的老板其实不愿意接受采访，但这给了周边酒吧的工作人员以信心。他们认为，被关停的3家酒吧很快就会恢复营业。
不过据“阁楼”酒吧老板的1位朋友证实，是不是能恢复还要等验收结果。他所说的验收标准，就是那封 8 月 22 日的公然信里提出的10项整治标准，其中包括“制止举行未经许可的营业性演出，不得私自搭建舞台”和“制止背规安装、使用灯光”。
西城区文化委在“查处歌手证”事件后的声明里回应中说，这3家酒吧被关停的缘由是“不具有营业性演出场所资质，驻唱演出也未报批，存在未经许可擅自进行演出活动的行动。”
但这份回应一样引发了酒吧营业者的质疑。根据相干规定，如果酒吧想申办1张《营业性演出许可证》，就需要符合有 3 名持有演艺经纪人证书的人员、与其业务范围符合的注册资金和场地等相干的4项要求。
而“1品昌”附近的酒吧工作人员称，后海“应当没有1家酒吧有这个证，那都是大型经纪公司才需要的东西”。与“阁楼”1河之隔的另外一家酒吧老板则说，“都没有证，可是开业的时候也没说要这个，到底要还是不要，现在得给1个准话，需要啥，我们就去办。”
问题的关键已不再是歌手证、营业性演出许可证，而是模糊不清的“10大标准”。除证件、灯光、舞台，还有噪声和食品经营，这份由“综合执法中心”发布的标准过于复杂，也暴露着半年来围绕什刹海景区的整治正层层加码。银锭桥附近的1位售卖卷烟的摊贩说，这些酒吧先是拆了3楼和阳光房，但很快，2楼也保不住了。
2016 年 12 月，国家旅游局展开“史上最严厉的景区整治”，367 家 4A 级及以下景区遭到不同程度处理。其中，什刹海和北京其他6家 4A 级景区被正告，理由是“综合管理差、配套及服务设施装备混乱，人车混流，存在安全隐患”。
这让从 2012 年起就在积极建设“活力魅力和谐什刹海”的景区工作人员焦虑不已。在景区摘牌压力下，针对什刹海和后海区域的综合治理随之展开。
到 2017 年初，北京市政府又展开“疏解整治促提升行动，打造和谐宜居之都”的专项行动，正在积极参与整治的什刹海景区街道再次参与其中，成为“背法建设撤除、‘开墙打洞’整治、无证无照经营整治”标兵。
6 个月后，什刹海景区外已看不到露天桌椅，也看不到私自搭建的阳光房和2楼天台。北京卫视《什刹海景区专项整治延续发力，把老风采恢复起来》的1则报导宣布了此次运动的最新进展：从 2017 年年初至 6 月底，什刹海 168 家酒吧共撤除背建 4000 平方米。
这些治理举措打破了什刹海酒吧街经营者们长达 10 年的惬意时光。半年里，综合执法中心撤除了灯光污染的霓虹灯牌，查处破坏古都风采的背章建筑，检查摊贩食品经营许可证，现在又没收了音箱和麦克风。
这类草木皆兵的气氛很快在酒吧街蔓延开来。2017 年 8 月 19 日，3家酒吧被关停的现实又让酒吧经营者们相信，任何1项不当行动都可能危及自己的店铺。1位要求匿名的酒吧老板形容气氛“人心惶惶”，“歌手证”的传闻就这样流传开来。
在后海北沿1家酒吧的员工认为，这1切整治本来都可以通过事前计划得以免。“政府之前允许开酒吧，也默许建2楼。现在大张旗鼓的拆掉……”
什刹海景区历来多波折。
1990 年代，政府重开清末民初昌盛1时的什刹海荷花市场，5 月到 7 月荷花盛开时，市场内游人如织。短时间内，大量小吃摊聚集于此，并造成污染。1996 年，政府为保护周边环境，将荷花市场更名为“什刹海古玩市场”；到了 2005 年，由于文化发展公司的加入，荷花市场又被北京市商务局命名为 “什刹海茶艺酒吧特点商业街”。
如今在西城区文委的声明中，酒吧1词已被打上了引号。
4.
8 月 19 日以后，银锭桥附近几家酒吧的员工多了1项新工作：除像平常1样站在酒吧门前招徕游客，还要随时将酒吧的大门关严。
在人流格外密集的区域，顾客进出频繁，店内的音乐便在开关门之间不时传向后海湖面。本来高分贝的吉他和鼓声，经过玻璃门的阻隔以后，变得有些面目模糊。
8 月 19 日前，这项工作还没有被提升到如此重要的程度。
每位酒吧经营者都遇到过手持分贝测试仪的检查者。在过去，他们只是站在酒吧门前的马路上向店内招招手，店内音乐声就随之减弱。
也有住户向酒吧投诉过噪音扰民。在被关停的“天与地”酒吧附近，不止1位摊贩和居民表示，在这家店营业期间，音乐声可传至1百米外的河对岸。它曾是1家专门以“新歌、新歌手和新乐队”为卖点的酒吧，坐在店里，游客可以直接看到后海南沿到银锭桥附近最开阔的1片水域，因此生意也1直相当不错。
在过去，他们只需要在每晚 19:00 左右例行公事关上大门。那时，来自综合执法中心的执法车会绕后海展开巡查。在这巡查的半小时内，吵嚷的后海会忽然安静€€€€酒吧的调音师将音量减低，门口的侍应将门窗闭紧，路边的摊贩把货物盒挪到旁边的电动车上，拉客的小3轮匆匆驶向胡同深处。
但什刹海景区行政综合执法中心希望这类安静被延续下去。
综合执法中心在 8 月 22 日发布的“致所有景区经营商户的1封信”里援用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城市区域噪声标准》，其中提及“经营单位环境噪声最高限值：6:00 至 22:00，55 分贝；22:00 至第二天 6：00，45 分贝”。
后海北沿的1家酒吧工作人员向《好奇心日报》展现了自己手机里的分贝检测器，“我自己下载了1个分贝检测器，手机上，我的不1定准确啊。但你自己可以下1个来试。你看我们里面这会儿正在休息没有唱歌，你现在测，你看，70€€90 分贝。”
5.
后海静下来了。
后海南北沿相连的石桥上，1位在此工作3年的辅警感遭到，自 4 月以来，河两岸的音乐声正在变得愈来愈弱。“我用喇叭向游客喊话，不要在桥上停留。之前要盖过他们（酒吧）的音量很不容易，喇叭声音要更高，我每晚要换4次电池……现在好多了，声音低点也行，换3次电池就足够。”
更显著的变化产生在酒吧门前的牌子上。6 月底，后海北沿的“后海 5 号”酒吧的巨型霓虹灯牌被撤除，第2天上班时，店里的伙计1度怀疑自己走错了门店。在景区“疏解整治促提升”的治理工作中，愈来愈多的灯牌被换成了木质牌匾。
如今，银锭桥两岸只有不到5家酒吧的2楼仍然有灯光。附近已撤除2楼的1家酒吧经营者说，这些建筑之所以还能保存，是由于当时加盖的建筑过于牢固，撤除时将花费大量本钱。“他们用钢筋加了2楼，还贴了1层灰砖，看起来就像这儿本来就有2楼1样。其实和我们1样，都是背建。”
而离那家霓虹闪烁的，仍然带有2楼的酒吧不远的地方，负责整条街道卫生的保洁员已做好准备，他说，等这家店的2楼被拆那1天，他或许会需要其他的同事帮助运送垃圾。
人流量1直在降落。“阁楼”附近的1家酒吧的工作人员说，这半年特别明显。“减少了……超过 1/3 吧”，想了1下，他又加了1句：“我觉得有 1/2。”
石桥上的游客也在渐渐减少。没有了吸引他们驻足的酒吧，游客们的脚步变得很快。
后海仍然是来京游客必经之地。1位在此工作10年的调音师说，比起整治对酒吧街的影响，他更在乎游客减少后变得更清澈的后海。
6.
什刹海景区居民来历各不相同。这里有之前工厂、政府机关安排下来的住宿区，有部级大院，也有1些在这里租房子做生意，或是图这里交通便利、住起来新鲜的暂住者。
除此以外，这里也有很多名贵的4合院。跟这里的住户聊天，他们随手就可以指出1个卖价上亿的4合院给你看。这些房子的买卖由于涉价巨大，从 2007 年起就会成为媒体新闻。
这里和很多北京胡同区面临的问题1样，虽然2手房单价已到 11 到 15 万1平米，但很多房子的产权不掌握在个人手里，这些房屋不能买卖，住户在日渐衰落、市价昂贵的房子里动弹不得。
8 月 24 日，北京西城官方账号在发布了“歌手证”回应以后，又发布了1条《什刹海最美“观海口”开放》的微博，并添加标签“疏解整治促提升”€€€€这是整治专项行动的官方称呼，其目的是“疏解北京的非首都功能，优化首都发展布局”。
当天该账号发的微博里，有 5 条带有该标签。
2017 年 6 月底，酒吧街撤除北京优品工作服背建后，《北京晨报》的1则报导中称，什刹海酒吧街有望在保存部份酒吧的情况下引入带有中国特点的酒肆。
什刹海商会会长段云松表示，他们正计划将酒吧街打造成“博物馆1条街”，在酒吧街商户的墙面采取新媒体方式播放什刹海的历史宣扬片，并在各个酒吧引入诗词歌赋大屏等中国的酒文化符号。
题图来自山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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